他们想成为互联网大厂标准件

就业的起跑线被拉近了。

读中文系的秀媛到了大三暑假才恍然发现,那些互联网大厂的招聘信息里,与文艺创作相关的岗位,大多要求懂影视剪辑,如果专业不对口,一定要有实习经验。

她所在院系排课很满,少有人逃课实习。往前数的寒暑假期,她更多用于读书和逛博物馆,比起实习、消费,认出殷商青铜器上的铭文才让秀媛着迷。

眼看下半年的秋招要启动,秀媛为自己的前途和“钱途”着想,想去大厂试试。

大厂的工作时间超长,绩效考核严苛,对35岁以上的人群不友好,这些秀媛或多或少知道,但至少在校内声势浩大的实习宣讲会上,大厂允诺能提供免费的下午茶、健身房和班车。

一入“厂”门深似海——处理琐碎重复的事务;应付无穷无尽的对接、汇报;除了习得行业黑话,很难说真正学会了什么……然而,像秀媛一样的学生们还是想入“厂”去。

ICphoto资料图如梦初醒这是一个缓慢“醒”来的过程。

秀媛有一个高中同学,很早决定不读研,大二就出去实习,秀媛那会儿不理解他,“觉得太早了”。等到大三暑假,秀媛才发觉,是自己开始得太晚。

秀媛去出版社实习过,很羡慕老编辑们,觉得他们都很厉害,有的懂几国外语。可是,清闲的地方大多饱和,没有招聘名额。

她想维持写作的爱好,但与文学创作有关的工作很有限。互联网大厂内与内容创作有关的工作成为她的一个选择,诸如腾讯谷雨、阿里影业。可是,她直接触碰才知道,获得一个大厂的实习机会都没那么容易。

实习是“铺垫”着来的。有的实习生面试,公司要考察“上一次实习的成果”,这等于在校园之外开辟了一条新的“赛道”。菲菲对记者说,许多同学联系实习就会留心这份实习能不能出成果,能不能当下份实习的“跳板”。

菲菲本科读的学校非常“佛系”,同学们实习不多,大都计划毕业去二三线城市工作,但菲菲想进取一些。

换学校读研究生后,她身边的氛围骤变。为了追逐资源,一个实习机会丢到学生群里,很多同学会去加发信息的人,打听对面团队的情况。

菲菲对记者演示面试时该有的自我介绍:“我的上一份实习是和我的mentor(注:实习企业内的指导者)从0到1地对网站内×品类视频进行了定义的确定,对同行业的类似内容进行了调研,在此基础上举办了×线上活动,播放量达到了×量级,较之前有怎样的提高……”

“你觉得播放量有提升是出于你的努力,还是运气使然?”记者问。

“站内的这些视频都是博主自己生产的,”她想了想,“但运营干预的作用也是一定存在的。”

梁柯是留美硕士,目前在某“大厂”每天看购物直播的流量数据。此前,因为“本科专业不对口”,以及“实习经历不够丰富”,他也在招聘的面试环节碰过壁。

梁柯亲历的群面“特别刺激”,每个参加者有1分钟做自我介绍,他发现自己的竞争者大多来自高校,要不就是排名比肩的海外名校。而利用课余时间做社交账号、积累了几万粉丝的人,也不在少数。

接下去,这些人要一起讨论一个乍一听易于回答的问题:“被丢弃在一个荒岛上,要怎么求生?”

第一次应付这样的场面,梁柯张口结舌,慌乱无措。而准备充分的人则率先拿出商科理论,开始分类讨论:“先假设短时间可以得救,那么,要把哪些东西抬高优先级,如果短时间不能,那么……”全部的脑力投入去思考“如何有理有据地接着说下一句”,像辩论赛一样煎熬。

经历完面试,“感到’自闭’,感到自己像一个废物。”他说。

“新冠”疫情以前,梁柯有些学长学姐会为了一场这样的面试,周末飞回国内,周一再飞去美国。

几乎是有些释然地,梁柯提起自己某一任mentor对他的评价:“学历不是最好的,经历也不够丰富,但应该不会挑着活儿干。”

经过一番搏斗,梁柯入职了一家互联网大厂。最近,他每天在公司待上12小时,经常没有周末。

团队里的实习生,有的是著名某附中毕业,清北在读的本科生,他们的工作能力看上去不输给自己。梁柯感到一阵凛然。

视觉中国资料图“挣”履历某明星最近直播带货收益不好,问题出在哪里?梁柯开始调研粉丝人群特征,拆分为性别、年龄、收入水平……仍然是把哪些指标“抬高优先级”的老问题。

“并没有特别成体系的方法论。”梁柯形容,目前的数据分析工作不太需要学校里学到的知识。

在表格与表格之间切换,他边念叨着,“踏实肯干”是让自己立足的品质。梁柯和父母同住,这样早出晚归,家人并不理解他,觉得何必如此。

找工作的时候,梁柯参加过付费咨询,问自己适合互联网的哪个版块,答案是做运营,因为他执行力强,擅长与人沟通。后来如愿以偿,但梁柯还是特别焦虑,“从求职到入职,是一个过渡期,入职到适应职场,又是一个过渡期,没完没了啊。”

梁柯想找到一份“适合自己的工作”。他知道,与行业的大趋势抗衡是没有益处的——梁柯本科学土木工程,毕业后在工地上一待,对工作的憧憬轻易地破碎了。现在,他可以用一种不在意的口吻对记者说,工地上经常不遵守规范,导致他学的东西无用武之地;那种承包工程的家族企业,领导们都是亲戚关系。于是,他横下一条心,去海外读工商管理。

他认为建筑行业是夕阳行业,画图十年,兴许给一个“项目经理”的名头。半路改道互联网是艰险的,但其他的路难道不是?

“挺累的,每天下班挺晚。”入职几天之后,他无奈地对记者说。

菲菲也说,一开始进互联网大厂实习,“都是做了充分心理准备的”。她觉得,这份琐碎而繁重的工作能给自己带来回报,先是下一份实习,然后是正式工作,再往后是升职……工作是无聊的,但互联网在眼下是一个妥当、有前景的去处。

她进“大厂”实习,参加的几个线上活动,播放量都轻松地上几千万,很快就“挣”到找下份实习的履历。

她在这些活动中的角色经常是一个“翻译”。各个活动有海报、里里外外的零碎设计,“大厂”经常外包给公司外部的团队去做;内部周转率又很高,领导们都很忙。于是,这样的状况总会出现:某位领导看一眼样图,回复“不好看”,这时距离活动的上线只有几个小时。菲菲点开设计师的头像,把领导的一句“不好看”“翻译”成——“亲,这个图看上去还不错呢,但可不可以把这个元素往右边稍过去一点~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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