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乡人家
从河横徐家墩子往南,过了沈高就是古村夏朱。奶奶讲,夏朱比沙帽垛子大不少,她小时候在夏朱村读私塾时,先生和师娘都对她很好。夏朱有个龙王庙,有座龙王桥,人多热闹。奶奶还讲过,每年农历“三月三”,夏朱有庙会,人山人海,她不曾出门(出嫁)时常去逛。——这让我羡慕不已,我自小长大的四维镇虽然市声鼎沸,可没有庙会,我也想去夏朱逛庙会。
亲水而居
我母亲爱热闹。只要得空,“三月三”肯定会上河横,逛夏朱。记得有一年,母亲从夏朱回来,给我带了两根系头发的红绸子,几根缠着红毛线的粗皮筋。我的头发厚,普通橡皮筋几天就扯断了。这是母亲难得一次给我买花戴,到现在还记得那鲜亮的颜色。
我上初二那年,母亲逛夏朱庙会,花块钱,给我买了一张新床。这大概是母亲逛庙会买得最贵的东西了。夏朱离舅舅家不远,卖床的人用三轮车先送到了舅舅家。三月三后的一个下雨天,爸爸撑船去河横舅舅家把床装了回来。新床没有上油漆,只刷了一遍桐油,能看见清晰的木纹。木头挺重,母亲说可能是榉木的,想想应该不是,榉木的不止这个价格。当时我喜欢白色,母亲就给漆成了很浅的粉白色,清新好看。我的新床还在老家堂屋的西房间里,只是辗转出租,不知道人家爱惜了没有。
人家尽枕河
母亲几次答应带我去夏朱逛,可庙会一年才一次,一直碰不上机会。我只在暑假时跟着哥哥们,顺着东大圩的一路荫凉去过夏朱。没有庙会的加持,夏朱就是里下河最普通村庄,地平、河多、桥多、人多……
我上小学的时候,盐靖公路通车了。慢慢地,盐靖公路两边,不锈钢标准件厂、袜子厂、造船厂、医疗器械厂……雨后春笋般地盖了起来,到厂子里上班的亲戚朋友也越来越多。
我上大学的时候,从四维镇到夏朱这一段,天蒙蒙亮,路上都是穿着浅蓝、深蓝、灰色工服的人,或骑自行车,或骑摩托,汇集成滚滚洪流,奔着美好生活奋力前行。
如今,从四维镇到夏朱往南的十来公里,逐渐形成了规模化、现代化的不锈钢产业和医药行业的产业集群。这两年疫情紧张,每每看到产自泰州的防疫品,我都会想起盐靖公路上,奔着夏朱和泰州医药高新区而去的车流人流。从当年的异军突起到现在的逐鹿世界,那些宏伟且现代工厂,不知道会长成哪些小伢子的乡愁?
前年(年),有位自称母亲的本家亲戚从夏朱打来电话,问起我和妹妹的情况。我估摸着声音,问该称呼他舅舅还是表哥。谁知对方特别客气地说:“您就喊大侄子吧,您母亲是我的姑奶奶,按辈份,我得喊您小孃孃呢(姑姑)。”我问徐先生找我有何事。他讲知道我母亲故去多年,修家谱时找到了我的联系办法,想问问我们姐妹过得好不好。母亲去世二十多年后,两千里外的西京,有来自故乡亲人沉甸甸的祝福,我和妹妹特别感动。
想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去夏朱逛庙会,想在没有疫情的时候去探望久未谋面的亲人,这是我现在最真实的愿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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